他的名字不在礼单上全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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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他的名字不在礼单上全文》精彩片段

，但领导是领导，同事归同事，更何况编内与编外人员之间还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。

“我也是这么想的，可这楼上谁会在明里跟咱们说啊。”柳姐说。

“工会肯定会出面的。”周小瑜说。

“那就等工会组织吧。”柳姐说。

“我们有工会吗？”郭小慧似乎有点蒙，看起来还真是不知道有没有。

“有啊！”柳姐说，“史主任就兼着机关工会主席，去年不是还组织我们搞了一次徒步活动。”

“啥活动？”郭小慧问。

“哦，”柳姐终于想起来了，“你在休产假。”

“别提了，恶心。”小祁说。

“我不怕恶心。”郭小慧说。

“那我就说了啊。”柳姐的舌头本来就有点长。

去年八月，已经几年没有搞活动的机关工会攒下的会费有好几十万了，史靳有些过意不去，向分管领导鲁副书记请示，就搞这么一次徒步活动，借此机会给大家发点啥。何德林得知后向史靳建议，既然是徒步，那总得给大家准备一双运动鞋吧。史靳觉得这样也好，请示鲁副书记时建议每个人头支出八百元。鲁副书记同意后，史靳把这事交给何德林操办。周五那天，何德林给每人发一张某户外品牌的购物卡，面值一千元但不退款，而且指定某个店。徒步活动定在周日，要求大家尽量统一着装。然而周一上班，杨主任知晓此事后十分震怒，购物卡立即收回。但凡参加徒步活动的都去购买的一套运动服和鞋子，有的还都垫钱了。最犯难的是何德林，那店老板是他哥们。

郭小慧正要说什么，瞥见许静出现在门外赶紧打住。

许静眼泪汪汪进来了，看到大家有说有笑，带着质问的语气说，“杨主任的妈妈去世了，你们没听说吗？”

柳姐连忙抽出一张纸巾递给许静，她没有接，从自己桌上的抽纸盒里抽出一张擦了擦鼻涕，却任由眼泪往下淌。

“要是没有急件我就走了。”周小瑜说着转身走了。

周
德林这种没有实职的主任科员，顶多是临退休时给个四级调研员，没有早到的理由。

高新区机关也就三十来号人，刨掉司机班七人以及七名领导还有十几号人，但真正干活的是周小瑜这种身份的人，细数下来还真是二八法则。高新区成立时，领导岗位上的基本都是从各单位抽调过来的，另外招聘一部分人，除周小瑜作为专业技术人才参照六级职员待遇外，其他人都是九级职员待遇。

“这么多年了，比你早来一回不行吗。”何德林说着身子微微前倾准备起身却又坐回去。

“有啥不行。”周小瑜觉着好笑，可心里又觉着有点不踏实，这十年里，工作上的纰漏是难免的，但从未犯过低级错误。

“小瑜，”何德林神情怪怪的，还压得低声音说，“关上门。”

周小瑜退回去扶住门轻轻地合上，没有发出半点响动。

“听说了吗？”何德林的声音更低了，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听到。

“啥？”周小瑜立马想到单位领导的人事变动，新领导总是能给绝望的人点燃一线希望。

“老大的母亲去世了。”何德林神情肃穆，仿佛刚从电话里得知的是自己母亲去世的消息。

“谁？”周小瑜找不到悲伤感，只得装着没听清楚。

“杨主任的母亲，昨晚下午去世的。”何德林说，“昨天上午你没听见主任在楼道里喊王憧，然后急匆匆走了。”

“没听见啊。”周小瑜装着无辜的样子，脑子里却回想起那一幕。

昨天上午大概是十点多钟，办公室副主任史靳接了个电话，说话断断续续，还不停地点头，成都的机票，尽快，好的，主任。史靳挂了电话快步跑去财务室，刚回到办公室没多久，楼道里传来脚步声，是财务室的程会计，直接跑去杨主任办公室，想必是已经订好机票。但史靳并不知情，直到听见杨主任在楼道里大声呼喊司机王憧的时候才跑出来，嘴上还在喊程会计。程会计跑出来跟史靳说，机票已经订好，中午十二点的，因为时间紧，就
逝，是您，含辛茹苦把我们养大。是您，贤惠善良教导我们成人。而我，这个不孝儿子，却辜负了您，在权力和金钱面前……

周小瑜感觉脑子里一片混乱，耳边全是纷杂的议论。

“大家静一静，静一静。”有人站出来大声喊话，正是那个头发稀疏的男子。

杨主任已经念不下去，双腿跟充气拱门似的。就在他摇摇欲坠时，两个小伙子冲上去一左一右分别搀住杨主任的腋窝，衣袖被撸起，露出缠着纱布的左手腕。

周小瑜有些不知所措，这才发现史靳已经不知去向，连忙挤出人群四下张望，看到史靳和那个头发稀疏的男子在廊柱边交谈。周小瑜没有过去，看到两人伸出手来握手，想必谈话已经结束。

“还好我们是代表机关工会。”史靳面无表情脚步沉重地走过来，压低声音说，“给程会计打电话，订下午的机票，别的事先甭说。”

两人返回告别厅时，杨主任的三位姐姐还在嚎啕大哭，她们的亲人在一旁安慰。等待骨灰出来的那段时间里，周小瑜感到特别压抑，烟囱吐出黑烟，树叶上的灰白粉尘，还有悲泣的行人，以及黑纱与白花，无不渲染着死亡与悲伤。

杨主任的三姐夫开车送史靳和周小瑜去机场，说当年都是姐姐们供他上高中念大学，后来求他办点事，可他居然还把大家叫过来开了个家庭会议，搞得跟真的一样，老人还怪罪我们。

当晚，杨主任的通报出来了，其中有一条是纵容妻儿治家不严。

十二楼的楼道还是死寂如坟墓，甚至没有尸体腐烂的声音，但时间并未停止。史靳以三级调研员的身份去了园区，鲁副书记忙着清退礼金。

接下来召开的大会上，新来的徐主任点名批评各级领导和不点批评其他人员后，还特别提到周小瑜，是高新区全体干部职工中唯一没有随礼的。所有人的目光通过凹凸镜聚集在周小瑜身上，在一个锅里吃了多年饭的同事瞬间变得陌生起来。

一向死寂的楼道突然有了动静，大概是人去楼空后才沿着
暖气管道出来活动的老鼠一反常态。尽管各种小道消息都刻意绕过周小瑜，但还是有只言片语钻进耳朵。

杨主任刚下飞机就发现情形不对，扶眼镜框的时候迅速取下镜片，但被人及时制止。周小瑜自己反而不在礼单上……

周小瑜没法再待下去，递交辞职报告后，将办公室的钥匙取下来放在桌上，走进空无一人的电梯时，眼窝猛地一热，连忙仰面朝天噙住泪珠。



站在小区大门外就能看出这是一个高档小区，没有高层建筑，楼与楼的间距很大，绿化带里大树参天。灵堂搭在小区大门外的旁侧。遗像中的老人头发花白面目慈善，深陷的嘴角流溢着笑，可那看上去无处不在的目光中似乎掩藏着某种忧虑。杨主任在遗像旁侧垂手而立，表情十分悲苦，眼睛似乎总是盯着焚化纸钱的陶盆一动不动。

周小瑜忍不住多看几眼。以前，在楼上打照面的机会极少，两年也不超过十回，照面了问声好，也不敢正视。这回总算是看清楚了，杨主任的头发竟然白了许多，像是在那种小水泥厂的生产车间里走了一圈落了一层灰尘。周小瑜努力回想着，他的头发似乎是黑亮黑亮的，还戴着眼镜。对了，他怎么没戴眼镜。

杨主任对史靳和周小瑜的到来没有任何表示。身边旁边站着的三位眼睛红肿的半老妇女，也只顾不停地擦拭着鼻涕或眼泪，没有一声表示感谢的话语。史靳和周小瑜走到灵堂前跪下，往烧纸盆里添几张纸钱，然后叩拜起来。纸钱冒出的烟很快身后袭来的风吹散，这令周小瑜有些失望。风在灵堂里绕一圈，迎面拂过来，烟已经散去，只剩下淡淡的烟味，不呛鼻子也不熏眼睛。

“要是有个催泪弹就好。”周小瑜觉得神情悲怆是最起码的礼节，如果能流下悲伤的眼泪就更合时宜。

站起身来时，周小瑜再次端详遗像中的老人，突然发觉老人有点像自己的奶奶。奶奶去世时，周小瑜刚到西宁不久，父亲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他。虽远隔几千里，周小瑜似乎感应到了，给邻居家打电话，这才得知奶奶去世的消息，想到自己赶不回去，眼泪顿时夺眶而出。

周小瑜仿佛站在奶奶的遗像前，泪水奔涌而来。泪水风干后，周小瑜注意到灵堂外面还贴着讣告，看得出来，杨主任还有三个姐姐，他是家中唯一的儿子。周小瑜顿时心生羡慕，在父母的呵护还有姐姐们的疼爱中长大，不知该有多幸福。

史靳和周小瑜祭奠完毕，那个头发稀疏的男子不知从哪冒了出来，领着他俩上了一